爱国、爱家、爱众生
百岁抗战老兵罗滨湘的一生
2015-07-14 07:31:20 来源:中华罗氏传媒网
老人生前讲述滇西抗战
他是湖南乡村田园宁静生活里成长起来的青年,正遇日寇血雨腥风蹂躏中国大地,于1939年毅然辞别家人参军报国。
他从弥渡县后方辗转保山,翻越高黎贡山,到腾冲正面战场狙击敌人。
文革期间,他因这些经历遭遇坎坷生活,累及子孙,祸及亲眷,被抛到社会最底层。
幸运的是,他在战争中经历过的浪漫爱情,夫唱妇随的伉俪情深,是他蒙难和迷茫时的正能量支撑。2004年,从未上过学的老伴李崇安在75岁时,瞒着他将他们一世的爱情和家庭生活、牵手一家人抵御生活磨难的经历写成一本书。出版以后,感动了各个阶层的读者。
他就是远征军人罗滨湘,今年3月3日因病在医院逝世,享年100岁。一位朋友在追悼会上送来一副挽联赞他:先生有爱,爱国、爱家、爱众生;后世当铭,铭思、铭德、铭精神。
罗滨湘过世后不久,第一次到他家采访,走进家门能感觉到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满载着老人生活的痕迹:有他和老伴钻石婚的纪念礼物,更有他面对病痛时写在家里小黑板上的励志诗……
最引人注目的还是,他98岁时参加春城晚报主办的“云南幸存抗战老兵关怀计划”活动拍下的照片。他笑容纯真,有高兴,有满足。他88岁高龄的老伴李崇安拉着我的手,没说两句话眼眶就红了。
军人丈夫 是大哥也是老师
2004年,《牵手一家人》出书时,李崇安是这样描述她和丈夫罗滨湘两人结婚照的:我们结婚了,青年诒端(新郎)的表情——踌躇满志,我(小新娘)的表情——终身有靠。
1944年农历6月,李崇安在母亲做主许配下,嫁给了一个叫罗滨湘的年轻军官。那时,她才15岁,新郎27岁,两人相差12岁。
婚后,罗滨湘一直像大哥哥般照着李崇安。即便耄耋之年,出门买菜,都是他一个人拎所有的菜,另外一只手空出来牵着李崇安。
他们的小儿子罗建华说,老两口一生恩爱,携手甘苦。“父亲去世前,还保留着为母亲掖被子的习惯。”
1970年在昭通大关山区农村
回忆两人走过的70多年,李崇安悲伤的神情里透着甜蜜。
1944年,正是抗日战争关键时期,弥渡县一带驻扎着许多部队,准备通过滇缅公路抗击日本侵略军。中国远征军第二十集团军总司令部驻扎在县城里,罗滨湘当时的职务是二十集团军分监部的军需官,上校军衔。
这位年轻军官人品端正,稳重沉着,在当时的弥渡县城里,当地教师和好友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对象,但他从未动过心。也是有缘,有一天李崇安的大姐想吃豌豆粉,叫她上街去买,李崇安买好豌豆粉回家时,罗滨湘从背后看见了她。当时他想,这个小姑娘生得清秀可爱,只不知是哪家女孩。罗滨湘对李崇安的印象很好。后来他默默地跟踪了李崇安一段路,看着她进家了,才折回去。
多年后,李崇安回忆,自己当时一点也不知道有人跟踪自己,更不敢想象会有一位军官看上了她。
当时,因为家贫,她从未念过书,刚刚随母亲和姐妹投奔嫁在弥渡的大姐一家。
没过几天,罗滨湘托人找到了李崇安的母亲说媒。后来,罗滨湘和李崇安订了婚,并在7天后完婚。
“从我内心来说,我喜欢上了这个青年军人,一见面就喜欢他。”婚后的生活如介绍人说的那般,罗滨湘待她很好,从各方面对她很关心,但又十分严格。罗滨湘既是她的丈夫,又是她的老师,开始教她读书习字,每天规定李崇安要写两篇大楷毛笔字。后来,罗滨湘又教她打算盘,学珠算。
年轻军需官 有责任有担当
两人结婚没几天,接到上级命令,罗滨湘被调往腾冲,李崇安也跟随前往。自此,罗滨湘去到哪儿都要带着妻子。
作为一个热血青年,罗滨湘尽己所能,在战火中做了很多事情。为了保证前线将士不挨饿,罗滨湘曾建议总司令将运来的食品全部送往前线,机关一点不留。在高黎贡山时,飞虎队为部队供应的军需物资,粮食、武器、军需品通过飞机运载,大宗的物资先运到昆明巫家坝机场,再转到前方。小宗的物资先运到云南驿,大多是罐头,小的冲锋枪、服装。这些物资大部分是罗滨湘经手。由于军需工作搞得出色,他多次受到上司的表扬。
作为一个对抗日战争胜利有功的军需官,罗滨湘所在部队在广西起义后,曾接受解放军整编,编入军官教导团集中学习政策。学习期满后,可以自由选择去向。解放军的首长曾找过罗滨湘谈话,希望他留下来工作,因为解放军需要军需人才。遗憾的是,罗滨湘和妻子李崇安失去了联系,因为要找妻子,他拒绝了这个提议。后来几经辗转,罗滨湘和妻子李崇安终于在昆明团聚了。
此时全国已经解放,在昆明定居后,由区民政局安排,罗滨湘进了毛巾联营社工作,担任会计职务。
那时候,毛巾联营社已扩大成毛巾厂,全厂1000多号人无一辆汽车,所有产品、原料、燃料等,只靠两张板车拉出拉进,送货、拉料、采购,都由罗滨湘负责。为了多拉,他主动把3米多长的板车加长到4米,载重增加了一倍以上。
“这样一来,板车载重超过一两吨,他从不抱怨。我曾经多次见他拉车上坡的样子:车带绷紧在肩上,人已经不是弓腰,更不是直立,而是身子与车板几乎成了一个平面,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,汗水像豆子一样砸到地上。”李崇安说,这样强度的劳动给丈夫落下了职业病,两条腿静脉曲张严重。
1944年结婚照
后来,罗滨湘被下放到昭通大关县大山深处一个叫姜家坡的地方。李崇安跟着一起到了姜家坡,“我是他的妻子,当然要随他走到天涯海角。”此时,罗滨湘的二儿子刚在年初去了农村当知青,大女儿去外地演出慰问解放军了。最小的儿子罗建华在家里,罗滨湘不放心,决定带着一起下农村。
出发前夕,罗滨湘怕李崇安难过,就安慰她:“只要有人烟的地方我们就能生活。” 在子女眼里,不管处境多么艰苦,只要一家人在一起,他都能保持良好的心态,那就是世上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。
若干年后,罗建华谈及对姜家坡的印象,称那里算得上中国最为艰苦的农村,也是人情最为淳朴浓郁的农村。
下放到农村 做什么都很认真
在李崇安眼里,丈夫品性端正,从小无不良习气,爱看书读报,有时候钻研一点技术搞一点创新,喜烹调,爱买菜做菜,乐意配合妻子做些家务活,搞搞家庭用具的维修等等。
还在毛巾厂时,罗滨湘发明了一台抖纱机,这在当时是个了不起的创造,洗好漂好的棉纱不再用人工抖晒,工作效率提高数倍,兄弟厂都来取经。
到农村后,罗滨湘“一心想在农村做出点成绩,自在姜家坡安家后,就像卓别林似的,一下子也舍不得休息地忙碌着”。李崇安记得,背石头、盖厕所、建猪圈、做农具等等,都是罗滨湘领着儿子在干,他坚信日子都是过出来的。
尽管条件艰苦,但李崇安无比庆幸,所有的苦难都比不上一家人在一起。到姜家坡半年后,插队在滇西农村的二儿子也迁了过来。此时,除了女儿还在城里工作,一家人都在一起。
除了出工之外,罗滨湘全力承担了自留地的一切农活,从挖地到栽菜、施肥、锄草、收割等等,无一不是他自己一手去做。“他做事特别认真,种麦子、包谷、豆子、花生还有向日葵时,都要把株距、行距用绳子拉好,再细心地挖窝种好。他种出的庄稼特别整齐,横看一条线,竖看也是一条线。”
“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,在人民中间生根开花,在人民中间哎——生根开花……”这是当时收音机里经常唱的歌,却是罗家人努力在践行的。
在到达山区没多久,罗滨湘插秧时,脚突然被什么动物咬了一口,当时只觉得有些痛痒,没有在乎,收工回家后,发现脚已红肿起来。
在社员的建议下,他涂了敌敌畏,结果受伤部位开始糜烂,并流出许多脓液。即便如此,罗滨湘仍坚持出工,一直挨了八九个月才慢慢好转起来。“这件事至今回忆起来,我的心依然会痛。”李崇安说。
罗滨湘说,人只要不偷懒,肯动脑筋,完全可以改善生活条件。后来,他利用旧木板,向一个社员借来一套闲置多年的木工工具,做了一个样式美观大方的碗柜。柜门还绷了铁纱,防蚊蝇、蟑螂、老鼠,一拨又一拨的社员赶来参观。
与罗建华要好的大队会计笑着说:“如果大叔你们一家将来重回省城的话,这个柜子我要定了。”
后来,到了1975年落实党的政策,罗家迁回昆明时,那个碗柜果然归了那个会计小伙子。
罗滨湘回昆后,一直在毛巾厂工作直到退休。之后,盘龙区政府邀请他去做总会计师,培养一些年轻人,一直工作到70多岁。那时,为了节省费用,不会骑自行车的他,也不坐公交车,每天早早起床出门,从西坝走路到东站去上班,风雨无阻。
“他从来待人宽厚、公正,爱家人也爱他人。”李崇安说。而罗滨湘对李崇安的感情,一直是小辈们的楷模。老两口去哪儿都是一起,从不分开。看他们的照片,除了佩戴远征军老兵绶带的照片是单独的,其余照片几乎都是合影。
罗滨湘到80多岁时回过一趟老家。罗建华记得,当时父亲去给祖父母上坟时,左边看是亲人的坟墓,右边看还是亲人的坟墓,场面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。
父亲一一下跪,匍匐,磕头。他脸上无泪,泪在心里流。
罗滨湘和小儿子罗建华
对话
他是极坚强极硬气的人
深度人物:在你眼里,罗滨湘老先生是一个怎样的人?
李崇安:他不管做什么,从来不悲观、不抱怨,为人正派,品德高尚。当年,他在毛巾厂拉板车时,因为货物太重,爬坡时紧绷在他肩上的车带子断了,他顿时像出弦的箭,一下子飞出去很远,然后,“啪”的一下,猛扑在地上。他趴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。当时,他的胸部摔伤了,腿也摔破了,流了很多血,剧烈的疼痛令他呼吸困难。好半天,才挣扎着爬起来,又坚持把车拉到了目的地。
那次他受伤非常严重,晚上睡觉听见他一声一声地呻吟。但他依然一天也舍不得休息,依然天天忍着伤痛坚持去上班。我看着更是心疼!他多次摔伤,都是这样挺着、撑着,不让自己倒下,他是一个极坚强、极硬气的人。
深度人物:他会发脾气吗?
李崇安:他从小重情,父母之情、夫妻之情、儿女之情、兄弟手足之情。但他的个性也很强,永远是爱憎分明,绝不敷衍,是就是,不是就不是,清清楚楚,干干脆脆。所以他发起脾气来声音也大,又不容你辩驳。
深度人物:《牵手一家人》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?
李崇安:当时,只想着把我们一家人这些经历记录下来,让后代也看看受些启发。可能是经历的事情多了,所以我在写这本书时他是反对的,只能趁他午睡时,我一个人戴着老花镜,趴在桌子上悄悄地写,他起床时我就收起来。如果他也愿意帮着我一起写的话,应该会记录得更为详细。因为他直到90岁以后,思维一直都是很清晰的。
深度人物:这本书出版时,老先生是怎么说的?
罗建华:母亲73岁时写这本书,两年后出版,并获得王中文化奖。当时老父亲亲自为自己的老伴颁奖,隆重的仪式中渗着浓浓的情感,被传为美谈。
深度人物:老先生有遗憾吗?
罗建华:今年是抗战胜利70周年,他要是能活过今年,人生应该更为圆满。2013年,抗战胜利68周年时,春城晚报组织了一次活动,我父亲激动得一晚没睡着,第二天一大早就穿戴整齐去参加活动了,与70多位云南幸存老兵昂首步入抗战胜利纪念堂。
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去腾冲国殇墓园悼念他牺牲的战友们,早些时候是交通不便,没有飞机,后来是年龄大了无法出太远的门。
记者手记
留给后辈最大的财富
“我们家从来不缺爱。”尽管父亲是喜丧,可罗建华姐弟3个依然无法接受父亲的离世。
谈起父亲的过往,他们眼里都是怀念与不舍。
罗建华说,父亲留给他们姐弟三人的财富不是金钱,更不是优越感,而是严厉和信任,还有家庭温暖。
当年,他小小年纪去到姜家坡当农民,跟成年人一样苦工分、干重活,父亲从未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心疼。后来,又去矿山做充满危险的劳动,也未见父亲的宽慰和鼓励。“早期我也曾抱怨过,直到真正成熟起来后,才懂得这才是父亲给予的真正的爱,让我们一生受益匪浅。”
罗建华从农民到矿工、小学老师,到返城后的建筑工、工会主席、汽车队队长、云南美协常务理事、昆明美协副主席,人生经历了很多的起起落落,1996年在伦敦举办了个人画展,他也是第一个在伦敦举办个人画展的云南人。
影响他们一家人更为深远的,还是罗滨湘对家人的爱。每个周六,是一家人聚会的日子,头两天老人家就要拟好菜谱,周六早上照单采购,然后是洗、切、炖、煎、蒸、炒,两位老人家要在厨房里系着围腰操劳一天。到吃晚餐时,罗建华和哥哥一家6口人回到家中吃盛宴。
远在外省的女儿曾在父母年龄大时,建议修改这项制度,担心父母累着。罗滨湘却说:“我高兴。”又说,“你不规定他们周末回家吃这顿饭,他们各忙各的,一家人很难有时间准时聚在一起。”
这一坚持,就坚持到罗滨湘98岁,身体确实无法承担这么多劳动才罢休。
罗建华说,近百岁老人能每周和老伴从菜市场手提两大兜菜回家,还在厨房站几个小时烹调一桌丰盛的晚餐,让全家享用,就源于老人家心胸宽阔。面对人生的种种苦难和辉煌,他永远是淡淡地一笑。
1971年,女儿曾到姜家坡看望家人。见到父亲后,看着一家人的劳动成果,她赞叹不已:“爸爸,您太伟大了,任何压力和艰辛都难不倒您!我天天都在挂念你们,担心得不得了,不知道你们怎样吃苦呢。想不到你们重建家园如此信心百倍,这么快就适应了山区生活。我只有钦佩的份。”
罗滨湘回答她:“爸爸的思想向来就是这么好,不管过去在单位上,还是现在在山区,都是一样的,任何艰难、任何压力,我都有信心去战胜。爸爸历来都是这个脾气,天大的困难也吓不倒我的勇气和意志。”
任何时候,都要规规矩矩,理直气壮地做人。这是父亲留给儿女们的做人原则。如今儿女们已逐渐进入父亲那种不以物喜、不为己悲的精神境界。
(春城晚报 记者 谭江华 文 供图 罗会清录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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